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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电影,我们为什么拍不了?

来源:凤凰网    时间:2023-05-06 17:33:20

“做人呢,最重要的就是开心。”

这句台词,以前经常出现在香港影视剧里。


(资料图)

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,香港人不再这么说了,他们不再盲目乐观,而是以更加现实的方式直面生活。

比如在今年金马奖上获得11项提名的《窄路微尘》,张继聪扮演的男主角窄哥说的是:“世界很坏,不代表要做坏人。”

在至今看过的跟新冠疫情相关的电影里,《窄路微尘》之所以最打动人,窄哥的这句台词功劳很大。

好人、坏人、有钱人

《窄路微尘》是一部值得一看的电影。

它恬淡而不浮躁,冷静而又克制地表现两个人在疫情时期的困厄,并不呼天抢地或高喊口号。

同时,它还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,能抓住生活里让人触动的小细节,但又表现得相当熨帖。

它就像一个显微镜,既能照出疫情之下,底层小民如何奋力抗争却寻不到生活的出路,又能顺着这条线继续深入,映射出主角背后大时代的广阔与宏袤。

之所以说《窄路微尘》值得看,原因正在于此:主角虽然只有两个人,却让观众看到了整个社会的危机,以及弥漫在所有人头上的、根本挥之不去的惶恐与不安。

故事的主线,说的是独立经营清洁公司的窄哥(张继聪 饰),在疫情袭来百业萧条时,遇上失业的单亲妈妈Candy(袁澧林 饰),两个几乎都要一无所有的人,在疫情里相互救赎。

但电影绝不是要靠这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去卖惨,绝对不是。

社会现实的惨,走上街头或是打开手机,很快就会发现惨人遍地都是,被亲朋坑骗、被公司压榨、天外飞来横祸,或是疫情之下,眼瞅着亲人被夺去生命却无能为力,等等。

电影不是要讲这个东西,因为它们没办法让观众产生更深刻的共鸣。

电影的力量在于,能让人在一个看似与自己无关的故事里,反观自己的真实处境,并寻获努力活下去的动力。

《窄路微尘》就是如此。

它希望可以呈现某种环境和人物的真实,令观众能够共情,更重要的是,给人一点力量。

所以电影里安排了这样的细节:单亲妈妈Candy带着女儿去便利店买冰淇淋,Candy就趁店员不注意往包里装东西,结果却被在店外抽烟的窄哥看在眼里;同样,因为没钱给女儿买口罩,她就趁做工时,偷顾客家囤积的口罩。
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窄哥说出了那句打动很多人的台词:“世界很坏,不代表要做坏人。”

但导演“刁钻”的地方在于,尽管他从价值观上认同窄哥的说法,电影也试图强调的是这份让人心向善的正能量,但他也在冥冥中,强化了Candy身上代表的另一种价值观,那就是——

“世界很坏,我的坏也都是被逼的。”

这种价值观尽管不是电影明面上要提倡的,但它却帮助Candy解决了实际问题,比如电影里反复强调的“口罩问题”。

窄哥的妈妈,根据电视台教的办法,在锅里上熏蒸口罩,这样才能保证家里有足够的口罩用。

Candy和她女儿就没那么幸运,不仅穷到没钱买口罩,甚至是赚到了一些微薄的薪水,也已经买不到口罩了,因为疫情太严重,口罩早已脱销。

为什么会脱销?是生产不足吗?

并不是,因为那些有钱人,早已通过特定的渠道,囤积了大量口罩。

所以Candy跟着窄哥去给一个面朝大海的顾客打扫卫生时,才情不自禁地偷了一些儿童专用的口罩回来给女儿。

相比于窄哥因此被起诉和被解约,Candy的这些细节,才是《窄路微尘》真正着力的地方。

尽管是在宣扬善良和正直,但电影也不觉得它们能帮我们获得更好的生活,就像盗窃不能帮我们获得更好的生活一样。

真正能让人变更好的东西,从来不是某种道德品质,而是你有没有钱。

从金鸡到清洁工

20年前,非典结束,香港就有一部以疫情为背景的电影,也就是《金鸡2》。

跟时间跨度30年的《金鸡》不同,《金鸡2》的时间背景主要是2003年,重点回顾的还是非典下的香港。

在《金鸡2》里,香港人还是乐观的,敢于拿非典这种突如其来的疫情开玩笑。

就像阿金调侃的:“那一年(2003),人都疯了”,嫖客进门要先量体温,全身消毒后用包装纸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,确保准备工作结束了,才能进入正题。

《金鸡2》(2003)

跟苦难过后的揶揄相匹配的,是刘德华在电影里成了香港特首,意在鼓励香港人,一切都会过去,明天肯定会更好。

20年后的《窄路微尘》,主角从“金鸡”变成了“清洁工”,故事风格也从喜剧变成正剧。

即便经常把“做人呢,最重要的就是开心”挂在嘴上的香港人,也没办法再麻痹自己,让自己强颜欢笑。

它能让穷困落魄的窄哥说一句“世界很坏,不代表要做坏人”,已经是自己所能提供的最大情绪价值。

如果还是像《金鸡2》那样鼓励大家明天会更好,那《窄路微尘》估计就跟疫情以来内地那些以此为背景的影视剧,就没有本质上的差别的。

万幸的是,《窄路微尘》没有。

因为它早就意识到,时间越往前,人会越卑微。

20年前,主角还是“金鸡”,为了揾食要出卖很多自己不想卖的东西。

但最起码金鸡没有绝望,甚至还能佯装享受整个过程

但在20年后,主角却成了窄哥这种每天跟微尘打交道的“清洁工”。

窄哥上班的时间,正是其他人下班的时候。

这就意味着,他越努力,别人越看不到。

甚至可以说,窄哥就像他要竭力清洁的微尘一样,即便被注意到,也要面临被清洁的处境,比如被罚款到破产,最后只能去当保安。

对于这样一部华语电影来说,《窄路微尘》是有里有面的。

它扎根在疫情肆虐的背景里,眼光却又跳脱在疫情之外的更大现实里;它琐碎到能让人闻到主角身上那混杂着臭汗与消毒水的味道,又能让观众在观影过程里,对整个社会产生宏观的体认。

而这样的电影,也是我们很难去拍,或是很难去放的。

因为我们早已深陷在宏大主义的惯性里,失去了洞察个体的契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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